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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調虎離山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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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調虎離山070

甄佩文沒回答江歸一的問題, 而是按照規矩下令。

那個男人跪在矮方桌前,為了防止鮮血濺到臉上,另一位男舉起斬刀, 握刀的手沒有任何顫抖。在一聲短促的慘叫聲中, 左手和前臂分離, 由於用力過猛, 砧板斷裂兩半,滾落的斷臂, 手指還在微微動彈。接著那只狼狗竄動,叼住斷臂,張開了獠牙。

陳窈臉色蒼白, 緊緊攥住衣角, 胃裏泛酸。

“夠了!”江歸一起身擋住陳窈的視線,踹了腳桌子,“讓他們滾!”

“抱歉,不這樣做, 我無法服眾。”

甄佩文神情不變, 只有擱桌下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示意屬下們把血腥場面收拾幹凈全部撤退,一個親信不留。

“現在我們可以談正事了。”

沒有好久不見的寒暄, 直奔主題。

甄佩文想拉江歸一入夥,以幫他上位做掩, 報覆仇舒悅和江之賢。而用來交換, 亦或威脅的籌碼, 她手上持有讓陳窈入獄的證據。

陳窈盯著甄佩文, 好像今天第一次認識她,不, 準確而言,她被假象蒙蔽了,忘記她早就不是戲臺的青衣了,甄佩文誕生的意義,是覆仇。

否則一位無依無靠的女人如何坐穩山間株式會社梨花組老大的位置。

“陳窈,聽清楚了嗎?”

“惟有我能護你周全。”

陳窈回神看向江歸一。他悠悠轉著刀柄,寒光在臉上流轉,那是獨屬執棋者的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淡定。

她陡然意識到江歸一今天的目的。

他要讓她明白——

無論她下一步的綢繆,還是變成甄佩文的酈沛白利用他覆仇。

所有盡在我江歸一的掌控。

“甄先生。”

這樣的稱呼。

意味拒絕捆綁母子關系。

“我已手下留情,而你自身難保,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甄佩文啞口無言,記憶裏的稚童變成如今的男人,墨鏡霧氣讓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低聲,“歸一,今天的會面江之賢肯定知道,你不幫我,我數年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我幫你?”江歸一仿佛聽到天大笑話,嗤嗤笑了幾聲,猛地踹翻矮方桌,上半身朝前傾,冷冷盯著甄佩文,“我比誰都希望你死在當年那場火裏。”

說完反手攥住陳窈的腕往門口沖,一刻不願多呆。

“江歸一,”陳窈按住他青筋鼓起的手背,“我想跟她說幾句話。”

“你還要跟她說什麽?!她利用你!你還相信她?”江歸一手用力,看到陳窈皺眉,他深呼氣把火壓下去,說:“一分鐘。”

陳窈又皺了皺眉,明顯嫌時間太少。

“多一秒鐘都不行,聽到沒有?”

聽這語氣她就惱火,“快滾吧你。”

江歸一冷哼,“多一秒鐘,你試試。”

.

等屋子只剩陳窈和甄佩文。

她開口問了兩個問題。

“你還會幫我?”

“會。”

“你不是說欠江歸一嗎?”

甄佩文沈默地、依次脫掉西裝外套、襯衣。隨層層疊疊的衣物剝落,呈現陳窈面前的是一副布滿燒傷瘢痕的身體,並且甄佩文屬於女性的特征消失了——胸脯一馬平川。

甄佩文又解開腕表,腕間盤踞一條軌跡並不平整的傷痕,可以看出,用刀反覆劃過很多次。

她的嗓音還是雌雄不變,語調緩慢。

“我除了給歸一生命,沒有一天盡到母親的義務與責任,時過境遷,他不再需要,我同樣拿不起。”

“所以,我選擇做自己,做甄佩文。”

——如果我是她也無法放下仇恨。

陳窈收回視線,朝門口邁開腿。

推開門恍若走入秋季。樹的枝幹雕零,風中枯葉飄飛。路邊停滿私家車警車,人行道的江家鷹犬、警察、日本組員割據三方。江歸一獨自成營,站在臺階邊緣俯瞰他們。高大冷肅的黑色背影竟有幾分孤單蕭條。

聽到門關合聲,他回頭,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裏,堅實有力的手臂壁壘般擋去風寒,嗓音裹挾秋季的涼,“慢了三十秒,你和她說了什麽?”

陳窈掙脫不開,只好從他衣領探出頭,面無表情地說:“你可以自己進去問她。”

沈默須臾,江歸一不顧幾百號人異樣的目光,扛著陳窈往車方向沖,“我他媽就不該把你帶出來!”

.

回榆寧後江之賢果然找江歸一問話,至於聊了什麽,只有父子二人知道。

他回房間時快十二點,滿身酒氣,一看到她就撲了上來,把她摔到那張足以躺四五個人的方形床,用整個身體壓住她,雙臂緊緊環抱她的身體,從臉頰到修長的脖頸,一直啃咬到鎖骨深陷處,鮮紅的吻痕和唾液標記般烙在皮膚。

陳窈無法控制地哆嗦,說輕點別咬,然而江歸一似乎真的喝醉了,眼睛充斥著駭人的欲望,漂亮的眼珠旁彌漫細細的血絲,托著她,一直咬到刺青,然後又輾轉那顆痣。

陳窈大驚,她刻板的印象,江歸一不可能俯首,事實上他也確實沒俯首,而是讓她呈一種近乎倒立的姿勢,埋著頭深深吻她。

陳窈甚至擔心他因此窒息身亡,但很快她就沒空擔心了,因為江歸一站了起來,同時把她的雙腳反向按在床頭墻壁。

後來陳窈哭得太兇,身體像某種野獸嚇壞的小動物,蜷縮著顫抖,江歸一嚇到了,連忙抱在懷裏慢慢親吻她的臉哄著。

可越親越控制不住喜愛,那種喜愛像來自本能,只要看到她,他就只看得到她,只恨不能把她藏進身體,只能給他一個人看見,只能給他一個人享用。

他埋在她頸窩,深深嗅著世界上最美妙的香味,因為酒精混沌的大腦處理不了平常精密覆雜的工作。

他不停叫她幺幺幺幺。

陳窈一聽就惱火,立刻冷了臉,“我說過,不準叫這兩個字。”

江歸一生氣地頂弄,含糊不清地說:“為什麽他可以我不可以?為什麽願意呆在他旁邊不願意呆在我身邊呢?”

她視線朦朧地看著天花板,“因為他什麽都沒對我做,而你做過太多讓我恨得牙癢癢的事。”

無法忍受的挫敗感,無法釋懷的失敗,她曾經真的想要他的命。

但他又救了她,本來想一筆勾銷,誰想竟然越來越糾纏不清。

江歸一很久沒聲音,而後悲傷地說:“那怎麽辦呢......我就是這樣的爛人,那些惡、骯臟已經局限我太久,久到我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見了......”

陳窈沈默半響,“你今天是不是傷心了。”

“......沒有。”

他狠狠地咬她的肩膀,她的手指穿插進烏黑長發,喘息交錯相融。

“能不能給點......”江歸一用嘴唇磨她的臉,吮掉蜿蜒的淚水,“能不能給點......”

“什麽?”

“給點提示吧。”他撫摸她心臟的位置,眼眶發酸,但想到淚水漣漣會讓她把他們弄混,又強忍住了,“我想要你像以前那樣對我笑,想要你主動親我......”

陳窈脫口而出:“江歸一,你喝多了,我從來沒有主動親過你。”

人一旦只剩皮肉骨頭,表達炙熱的感情就是一種勇氣,如果沒得到回饋那無疑於要了半條命。

江歸一陷入沈默,只能用自己粗暴的方式占有,從而填補內心的空虛。

這天後他再沒說過類似的話,他害怕她吐出的每個字眼,每個冷漠的眼神,和下意識的抗拒。

可她的任何行為越來越引發他的喜悅,當她不在身邊,他常常著迷瘋狂地回想,追隨回憶裏的她。

他盡全力從別的途徑討她歡心,但基於強取,這本身就是一條錯誤的方向,越走越沒有出路。

隔日,江歸一動用關系讓警方把鐘清歡的屍骨從玫瑰園挖出來,他買了一個昂貴的檀木盒送到佛寺,經過三天念誦,他將碎掉的屍骨裝在盒子當成禮物送給陳窈,準備和她一起將她的母親找一處風水寶地安葬。

沒想到陳窈狠狠甩了他一耳光,眼睛所有的溫度褪盡,那幾乎是攝人的冷。

江歸一不明白,“她被你父親分屍葬在玫瑰園不得安息,我把她換個地方有什麽錯?你不想安葬,就放房間裏,這樣你們就能每天在一起......”

“滾!”

如果沒有他,沒有江家,這件事本不會被發現。陳窈氣得發抖,用盡能想象到的最惡毒的語言罵江歸一,他不為所動,她當然知道說什麽最刺痛他的心。

“我恨你,江歸一。”

“你怎麽不去死?”

那天晚上,江歸一夢境那顆水晶球如同被他扼殺的自我,怎麽都碰不到,而冰雪越來越厚,幾乎把他帶入死亡。

死亡毀滅,本就是江歸一最初的構想。

他開始加大力度把痛苦施加別人身上。

一個星期後,仇家從實體到證券市場全面受到制裁,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在數年前就瞄準了仇家的心臟,他們難以招架,只能向江家求助。

而這時仇家無法庇護仇舒悅,江歸一拿出她這麽多年做的所有罪狀,包括不限於洗錢、賄賂、謀殺、商業間諜。

仇舒悅似乎早就預料到這麽一天,江家內部會議與眾人對峙時,平靜地問:“你現在滿意了?”

“和我沒關系。”江歸一意味不明地笑,刻薄地說:“而且你還沒絕望到自殺,這種程度我怎麽會滿意。”

仇舒悅想,江歸一這瘋子一定是為酈沛白報仇,她扭頭問江之賢:“你兒子布局這麽多年,你一點都不知道?”

江之賢咳嗽了聲,“那是他的事,和我無關。”

江亞卿震驚了,嘴裏父親二字沒叫出口。

仇舒悅吸鼻子,“仇家在你上位前傾力相助,你不準備施加援手,不準備......救我嗎?”

江之賢俯視著仇舒悅,無比厭惡地說:“離婚,我就救你。”

江歸一如願以償在仇舒悅臉頰看到沖刷掉脂粉的淚水,親眼目睹了她絕望的神態。

那顆黑色的心臟受到慰藉,裏面蠕動的蟲和毒液一起鉆出來,讓他感到久違的興奮和快樂。

江歸一熱血沸騰,懷揣怦怦跳的心臟回去找陳窈。

他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說話了。

他知道她也恨著仇舒悅,他想告訴她,他為她解恨了。

他想和她說幾句話。

但陳窈並不感興趣,她坐在窗臺,一言不發,甚至不看他。

籠罩她的月光皎潔,和滿手血汙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因此即使徐徐圖之也無法通向圓滿。

他此刻明白,自己無法靠近她,不是因為高傲,而是因為卑下。

他第一想法是想殺了她。

所以他拔刀沖了過去。

但看到她的裙角和白皙的小腳,他也不知為何把刀插進了厚實地毯,情不自禁自願臣服,跪在她面前,拉著她的手,頭靠著她的膝蓋,語氣低聲下氣到極點。

“求你。”

陳窈垂著睫,看著曾經高傲的男人跪地。

心臟像洋蔥,瓣膜一層層剝開,露出裏面的白芯,熏得鼻酸。

明明是他禁錮她,剝奪她的自由。

怎麽反而像她在囚禁他。

她將他的長發撥到耳後,擦掉他臉頰粘的血漬,目光憐憫,輕聲問:“江歸一,你向我求什麽?”

“求你,和我說話。”

“可我已經和你在說話了。”

“求你,我想要你的心。”

“我沒有心,你知道的。”

江歸一吻著她的手心,滿臉絕望但又十分幸福,他仰頭,承載月光的眼泛起漣漪。

“求你愛我,我想要你愛我,沒有人愛我,我想要你愛我......”

陳窈看向窗外,十八年的監禁生活,好不容易出來,又進了另一座高墻。

何其荒謬。

可為何自己始終無法恨他。

“那你愛我嗎?”

沈默良久,江歸一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如果是,那麽我一直很愛你。”

“那你能放我離開嗎?”

他將那把削鐵如泥的刀放在她手心。

“你若將它刺進我的心臟,我就放你離開。”

那是把無鞘的刀,如果被刺之人不避開,那麽它絕對稱得上是一件絕世殺人利器。

陳窈輕易插進了江歸一的胸口。

並不深,可它太鋒利了。

血從傷口往外冒,洇濕了他襯衣和西裝。

原來,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血的顏色。

直到鮮紅滾燙的血滴到陳窈的腳背。

她才從恍惚中驚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握住刀的手發抖,語氣也發抖,“江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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